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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干吗要看着我,就好像高等动物看着一条虫?”
尚否 回应
她心中充满活着的感觉,活着曾经是她唯一的欢乐和唯一可怕的痛苦。
民族意识在民族灾难的日子里表现出来,便是强大的、极好的力量。
一个害重病的病人,总是日日夜夜想着自己的病。
他一九四〇年五月在法国受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,两个月前就被飞机送到斯大林格勒,离开了德国南部他所服务的警察营。他天天挨饿挨冻,又是虱子咬,又是担惊害怕,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了。 那边,一座座隐隐约约、在黑暗中很难看清的白色石头楼房,那是巴赫初到斯大林格勒生活过的地方。满天繁星的九月的天空,浑浊的伏尔加河水,大火之后通红的墙壁,再过去便是俄罗斯东南部的草原,那是亚洲沙漠的边界。 城市西郊的房屋沉没在黑暗中,大雪覆盖的瓦砾呈现在眼前—那就是他的生活……他为什么在医院里给妈妈写那封信?大概妈妈把那封信给古别尔特看了!他为什么要和列纳尔德交谈? 人为什么要有记忆?为什么真想一死了事,什么都不再想起?他在被包围之前不应当对人生那样认真,应当采取疯狂的醉态,应当干他在长期的困难年月里没有干过的事情。 他没有杀害过孩子,一生没有逮捕过什么人。但是他拆毁了很不牢实的保护心灵纯洁、拦阻周围黑暗的堤坝。集中营和犹太人的血朝他涌来,把他漂起,把他冲走,他与黑暗之间的界限已经没有了,他已经成为这黑暗的一部分。
一切生活得不好的人,总是怀着苦楚、隐隐的悲痛、怀疑的心情盼望着幸福。
战争的秘密及其悲剧性,就是一个人有权力叫另一个人去死。
可是格列科夫已经饮完了他应该喝的酒。他不能在人世上再喝了。
音乐挑起心灵的最后震动,使得心灵在模模糊糊的心的深处将一生中感受到的一切,将生的欢乐与痛苦,与这雾茫茫的早晨、这头顶上的火光汇合到一起。但也许不是这样。也许,音乐只是一把开启人的感情的钥匙,不是音乐充满了人的心灵,而是它在这个可怕的时刻把人的内心打了开来。 有时候,一支儿歌能够使一个老头子哭起来。但这不是老头子为儿歌哭,儿歌只是一把钥匙,打开了心灵在寻找的东西。
人群队伍里有一个小孩子叫起来,一些妇女像发了疯似的尖声叫起来。被挑出来的人垂着头,一声不响地站着。 可是,谁又能描写出一个人放开妻子的手时那种心情,最后一次匆匆看一眼亲人的脸的那种目光?想起在默默吿别的时候,你的眼睛在一瞬间眨巴着,为了掩饰自己保得一命的可耻的窃喜。人有过这种残忍的记忆,以后还怎么活下去呢? 妻子把小包袱交给丈夫,包袱里有结婚戒指,还有几块糖和干粮,这个时刻,他会忘记吗?看到天空又闪起新的火光,知道那里烧的是他吻过的手、他心醉的眼睛、他在黑暗中凭气味也能闻出来的头发,知道那是在烧他的孩子、妻子、母亲,难道还能活下去吗?难道他还会为了在棚屋里得到更靠近炉火的铺位而计较吗?还能捧着饭钵去接长柄勺子舀来的一升灰黑的汤糊吗?还能自己把掉下来的鞋掌钉到鞋上吗?怎么能拿铁钎干活儿?怎么还能呼吸?还能喝水?孩子的叫声、母亲的哭号还在耳朵里啊。 继续活下去的人被赶着朝集中营的大门走去。他们听着后面的叫喊声,他们自己也在叫喊,撕扯他们胸前的衣襟,前面是另一种生活等待着他们:通电的铁丝网,架着机枪的混凝土守望塔,棚屋,脸色煞白的妇女在铁丝网外面望着他们,他们胸前带着红的、黄的、蓝的布条子标记,排着队去干活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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